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彬峰】白夜小剧场·白衣如雪

18 所有的海阔天空都有苦难

       身体的悸动并没有随着关宏峰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之后猫在被窝里掉眼泪而消减,相反身体所有的感触都对关宏峰提出相反的意见,身体更坦诚因为受舒适感控制,思想容易伪饰因为它受过教育。

       在关宏峰不满20岁的人生里身体一向和他的思想高度统一,清心寡欲对关宏峰来讲一点儿都不难(没吃过螃蟹还以为螃蟹吃壳呢),以前每个出现在关宏峰跟前的人都是数据性的,千百个人在脑子里被解剖成各式各样的受害者模本,从中抽取定量和变量。这种高尚的学术人生一下子失控,没遁入空门大概也算是理智尚存。

       游艇上疯狂的派对像鱼眼镜头一般,在脑子里轰轰作响。那个清秀的男生按住自己身体,后背一下一下的在墙上撞的感觉异常清晰,那是关宏峰有生之年看过的最恐怖的恐怖片儿。即便在那种情况下,关宏峰也没有像刚才那样——身体炙热、器官勃起吐出令人狼狈不堪的液体。

       猫在被窝里关宏峰拿出所有道德的工具鞭挞自己的行为仍旧不能使身体冷静,这具人体发了疯。一股金丝楠和酒混合的气味若有若无却经久不衰的渗进肌肤,皮肤就是放纵的和这气味交欢才使得所有的神经都全神贯注的搜寻这种愉悦,以至于根本不把自己的道德当回事。而这气味是韩彬身上的。

       关宏峰心里终于清楚的了解了实际的状况却糊涂的抵制这种状况。相比起所有这些,让关宏峰觉得心灰意冷的是自己和韩彬之间的不平等。在关宏峰过往的所有时光里,从来没有产生过不平等这种念头,这念头让人自卑,关宏峰没有自卑过。

       从床上起来离开韩彬的领地,低头看了看脚下,上次还光洁的地板现在已经铺上了毯子。坐在毯子上望着窗外,幽兰的月光整面的投射进来,快十五了月亮这么亮这么圆。大宅大到不可思议的程度,前厅的感觉简直像王室一样,这是韩彬的生活,不是自己的生活,关宏峰有点儿想家。

       这么想着听到细微的‘噗通’一声,关宏峰走到露台。泳池那边灯光悠适,将清澈湛蓝的水折射出阑珊的光影,在这光影里一个人在游泳,那优美矫健的姿态让人怦然心动,是韩彬啊。

       游了几圈上岸,晃了晃头发上的水,披上浴巾坐在泳池边儿的藤椅上,那藤椅上的一个靠垫就值一个中等城市普通工人的月收入了。韩彬喝了一口酒就靠在那儿,即使看不清楚仍旧能感觉到他满腔心事,原来他也有迷惑和惆怅,关宏峰心里痛了一下。

      和韩彬认识之后所有的感知和情绪都是崭新的,那不受誓言、规则、道义、家庭、以及‘必须’控制。这才应该是人生吗?年龄永远没有太大的实际意义,即便念过再多的书,没经过世道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也容易因为浅见而愤怒和抱怨,这就像刑侦本身,刑侦必须经过一线的摸爬滚打才有意义,经过‘一线’真实的耳光才知道哪句理论是可操作性的,哪句是扯他妈蛋。

      关宏峰站在露台上远望着韩彬,月亮将两个人的心事坦荡而细致的暴露出来,并无不可见人之处。两个人中间只是隔着繁花月影,并不是隔着十万光年。

      关宏峰平静了下来,转身回到韩彬的床上,很快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时近中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金丝楠和朗姆酒混合的气味让人惫懒,被带有精油的水浸泡过的肌肤细滑的和睡衣、被子厮磨,让人浑身酥软。韩彬是个会享受生活的人,自己从来没睡过这么舒服的床。

       手札!

      这手札亮了人的眼、暖了人的心。

       第三天:

       我妈妈喜欢张爱玲,张爱玲的人生有三恨:一恨海棠无香、二恨鲥鱼有刺、三恨红楼未完。当时我还小我觉得这真是个有意思的小女子,后来在我妈妈的软塌上看到她写的一本小说,里面说‘爱上一个人,会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最后开出花来。’于是不喜欢这个小女子。爱是平等而尊重的,怎么可以卑微,可是什么是平等而尊重呢?从来没人告诉我,我自己也不知道。

       三十多年来,我拼命不让这个世界把我打倒,尤其是19岁独立承担这份家业之后。我以为爱就是:有一天我会遇到那么一个人让我知道这么多年我拼命赚钱拼命挣得现在的一切,到底是为了奉给谁,我以为爱就是让一个人心安理得的花我的钱,享用我拼命得来的一切。

       你读遍了世界上所有描绘爱的语言,背下来所有动人心魄的关于爱的诗篇,却没遇见一个想要的人。直到有一天有个孩子拍我的车窗让我不要走,从我的车底下抱出来一只猫,从那一刻我爱上猫,一点儿逻辑都没有,只是‘怦然心动’这个词就足以让我自惭形秽,我不敢说我爱上一个人。

       我以为我能解决所有的问题,我能得到任何我想要的,不管是争取还是掠夺。我从来不在乎用什么手段,我只要结果。可爱是除外的,我已经来不及成为一个别人,来不及修改我的人生,这个世界是孤单的,孤单到双手沾满了鲜血也暖不过来。

 

                                                         韩彬

       关宏峰拿自己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眼泪又顺着下巴颏儿滴下来,香港难道是阴爻冲阳的风水吗?怎么自己到了香港就变得这么没出息?这些天掉的眼泪超过了在大陆的总和。

      好歹擦了一把眼泪,按开窗帘,大片的阳光照进来,大宅就像个植物王国让人心旷神怡。走出房间,阿仕似乎是专门等他的,“少先生,您醒啦?睡的好吗?”

      “谢谢仕姨,睡的很好,让您久等了。”

      阿仕欢喜而家常的笑着说,“醒醒胃吃些东西,昨晚都没吃好。”

      “韩先生呢?”

       “先生凌晨就走了,飞回泰国了。”

      关宏峰打了个楞,落寞的点点头。

      “芬姐给您求平安符去了,堤爷有些生意上的事要处理也出去了。先生吩咐让您多睡一些,醒了晒晒太阳,别的事先不用挂心。”

       关宏峰温顺的点了点头,“韩先生离开的时候谁在身边?”

      “我给先生准备东西,芬姐、堤爷都在,阿猜送他走的。”

      “他...他怎么样?”

      阿仕一边引着关宏峰去衣帽间一边回话,“先生总是那个样子啦,天大的事也就那样,昨天是脸色不好,也是太累了。”

      关宏峰选了一件白色T恤,只在腋上有半条黑色条饰,一条深烟灰色的牛仔裤,换了一双同色系的休闲鞋,换衣服的时候就听见朏朏叫的厉害,打开门呼唤它,朏朏愣一下就跑过来,原来猫也认识人,这个小家伙真的是一日三变,现在已经水色十足,漂亮的可以做宠物杂志的封面。

       关宏峰抱起他,阿仕笑着说,“去先生卧室没见到就会这样叫。少先生在露台用餐吧,那儿风景好又可以晒些太阳。”

      韩彬连夜从泰国回来又连夜赶了回去,也多亏了他的‘超人体质’。韩彬是想听听关宏峰未来的打算,只是不想正式的和他谈这个问题,让他这个年纪去抉择生杀予夺的事太残忍了,韩彬经历了不想让关宏峰也经历。这个孩子心地善良、聪明过人、舍身求法,只是过刚易折,如果他没来香港,在大陆也许会成为一名优秀的警察,也许有一天会因此吃亏。未来...韩彬第一次觉得未来触不可及。

       和泰国军方合作又有国际刑警的配合,盲灿的日子也就要走到头儿了。韩彬心里冷笑,自己竟然帮助冉卫国除掉了他的对手。韩彬从来不怕他有多少本事,只要他贪就好,予取予求,韩彬不在乎这点儿利益。如果他不动关宏峰,韩彬就不动他,就像钟伟伦,关宏峰不想伤害他,韩彬就绝不伤害他,只要他别触怒底线;如果他想赶尽杀绝,韩彬也绝不会心慈手软。论起刑侦界的声望,冉卫国可能更显赫,论起杀人的法子他还差得远。

       阿骨这边的局已经做好,老板要以利益促使冉卫国就范,计划完备;老板要让冉卫国露底,计划也完备。阿骨办事一向滴水不漏。现在就等着韩彬的示下。

       泰国四通八达的水系和茂密的丛林,以及三国交界的地理优势为犯罪提供了营养丰富的温床,要围剿谈何容易,更何况这里也是全球毒品的重要供给地之一,香港政府很清楚,现在只是拿盲灿到案都不容易。韩彬既不积极也不疏忽,且走一步再看,韩彬只是想扔一块石头,看哪些狗会叫起来,看看冉卫国到底买通了多少人,有多少人在给他做事,到时候也好有的放矢。利用警方替杀人,冉卫国也算得上是艺高人胆大了,他确定警方不会醒,醒了也无所谓,一案结束谁也不会找麻烦。

       和官方打交道最让人头疼的地方就是开会,无休止的开会,那些文件多到让人目瞪口呆的地步,地球毁灭都赖这些人。这是契约型社会的一个好处也是它的弊端,韩彬一边假装认真的分析案情一边心里咒骂。听着这些人的行动方案,听到昏昏欲睡,只是实在听不下去的时候才谦然的纠正一句,泰国人的英语听到怀疑人生,国际刑警的方法吓得人以为又要爆发世界大战了,韩彬假装去洗手间出去透口气。

       昨晚还在湄南河勘察地形,阿猜就临终遗言一般打电话来说了下午的来龙去脉,虽然有惊无险韩彬还是阵脚大乱,动用私家飞机赶回香港。并不想苛责阿猜,只是想亲眼看看关宏峰回家。没有什么特殊的礼物给他,在湄南河捉了一只萤火虫,那小小的荧光像个小小的故事特别的美,想给关宏峰看看。

       本来以为回家看看关宏峰的睡颜,将萤火虫留给他就赶回去却没想到事情搞砸了。 

       听天由命,老天爷真是严苛,这个听天由命之于别人可能就是要了命,可韩彬偏要争。

       廖靖恺的电话打断了韩彬的思路,廖靖恺带给韩彬一个消息,一个边境署的官员昨晚心脏病突发身亡,这个人也是冉卫国的知情人。廖靖恺发现自己也被跟踪了。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韩彬让他小心,回去再细谈。

       只是在廊子里透口气,秘书官就跑出来喊韩彬回去。冉卫国自然是要香港政府在盲灿找到他之前动手,韩彬偏偏要拖慢这个过程。

       这一天都希望手机会有关宏峰传过来的消息,哪怕是质问或者发脾气都可以,什么电话都有,就是没有他的电话。

       又在泰国呆了一天,第二天一定要赶回香港,已经得知关宏峰回了宿舍,这让韩彬的情绪异常烦躁,以至于欧洲那边的生意出了点儿问题他的副手都没敢汇报上来,自己飞过去解决了。

       也许正确的方式是将关宏峰终身监禁在自己身边直到焐热为止。秘书不敢将日程报上来拜托了堤叔,堤叔的面子总是有的。

       青年慈善会,韩彬受邀请要去;某大人物的公子大婚,在睡莲的‘并生双蒂’,这个韩彬要参加;法国总统访问香港,在‘桃花坞’有一餐,这个韩彬是必须去,毕竟是自己的生意。

      韩彬闭着眼睛听着,“那个婚宴你和芬姨去,我就不去了。”

      “哎,这个面子要给,亲自登门送的请柬,不看僧面看佛面,他家老头和大陆政府方面的关系很好。”

      “我不痛快的时候成全不了别人。”

       “青年慈善会可以推掉。我们多些钱给就好了。”

       “这个要去,今天晚上?”

      “是。”

      “对了,在桃花坞留个位置给我,我要请朋友吃饭。”

      青年慈善会是要参加的,你在青年中的形象有时会潜移默化的影响你的生意在社会上的形象,韩彬的企业是香港年轻人最愿意加入的企业之一。

       换上显得有活力点儿衣服,为了抵抗黑沉沉的脸色特别衬了一条腰果花的暗红色小方巾,对着镜子照了照仍旧吓人,只是去应酬不是去杀人,韩彬给自己心理暗示,可是身体不听他的一套。

       到达现场的时候已经陆陆续续的有熟人走红毯了,what the hell!又不是奥斯卡为什么现在哪儿都要铺红毯?一个个女学生不好好打扮搞的像酒楼咨客一般,慈善会搞的像个草坪party一样,韩彬进去也不想和谁应酬,只是拿了一杯酒听一个甜美的小女生讲客套话,接着又官商两路的朋友过来打招呼。又有媒体照相,对着话筒‘背台词’,韩彬觉得一分钟都不能忍受了,好在大家落座,还有表演。韩彬这样的‘金主’自然要坐在前排主要位置。现场倒是热热闹闹的身边的其他‘金主’时不时的凑过来低声说几句,“这个不错哦,有没有兴趣?”这样谁都听得懂的话,大概只有这样才能保持脸上的笑容吧。

       “今天为了向来宾表达我们真诚的感谢,由志愿者们为大家带来一组老歌,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音乐响起来——《世间始终你好》,伴舞呼啦就涌了出来,吓人一跳,接着一个穿着浅驼色丝麻T恤搭着血清色丝巾的男生和一个穿着白纱裙的女生走出来,边走边唱,漂亮的像一对TVB新秀,那男生嘴角带着微笑看似向着全场,唱到世间始终你好的时候却只向着韩彬,目光温柔、害羞、狡黠还有点顽皮。韩彬假装掩嘴轻咳了一下才保持住‘寒先生’的风度,唱歌的是关宏峰,就像一翦白月光,吸引了韩彬所有的目光,用尽浑身解数才忍住笑出来,不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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