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彬峰】白衣如雪
24 解把飞花蒙日月
香港警务处西九龙重案组的门头并没有多庄严肃穆，花岗岩的墙壁却显示着一个法治社会的端正和有条不紊。关宏峰搬着一个文具纸箱朝目的地走，遇见前辈就尊称师兄师姐，这个大陆菜鸟现在是连续九年的中环强奸案的终结者。
‘候靓仔呀’是关宏峰一路听到最多的窃窃私语。在转角处看到技术科的师兄在修监控器，关宏峰站住看了看，钟伟伦从后面抱住他，“我帮你。”
“欸，Warren好gay佬啊，揩小师弟的油。”
“痴线啦，老相识啦。替我罩他哦。”钟伟伦在哪里都吃得开，他一边带着关宏峰熟悉大厦一边给他讲人事关系，整座大厦的结构图关宏峰了然于心，不必有人指示。倒是大厦监控的坏损让关宏峰很留意，这些节点的监控坏损并不在一个基站，线路也不同，听说是昨天法政部做试验的机器损坏导致短路引起的。
钟伟伦把关宏峰送到廖靖恺办公室门外，拍着他的肩膀认真的看着关宏峰，“你老大在里头，我晚点儿过来看你。”关宏峰拍了拍他的手背，正好廖靖恺出来接关宏峰，“有菩萨兵怪不得到的这么快。”
大家相互招呼，钟伟伦走了。
廖靖恺笑着说，“你和他关系好是好事，他隶属于CRB，是这次特别重案组的资料内务。”
关宏峰心里一紧，脸上却没有表示，“廖先生，大厦的监控器怎么了？”
“线路问题啦，听说input出了问题。”
“是吗？如果这个时候有人顺着这条线出入大厦，正好是一条完美的回避通路啊。”
“怎么说？”
关宏峰走进廖靖恺的办公室摊开大厦的图纸，指出现在监控维修的位置，画出了一条出入大厦的通路，“最后从这里出去，随便搭车就可以走的无影无踪。”
廖靖恺抱起肩膀在屋子里来回走了走，“Jamie，所有重要部门的camera都没问题，你刚才话的这个起点在茶餐厅终点在内勤车库通道。”关宏峰点点头，“对不起廖先生是我太心切，给您添麻烦了。”
“乱讲啦，如果当初有你这样心思缜密的人在...”廖靖恺没说下去转了话题，“我们的确是要抓紧时间，整理出一个思路把旧案翻出来。”
“我们不必翻旧案，既然封存翻案很难，我们得从盲灿的案子里找到蛛丝马迹。”
“正好我带你认识重案组的madman——上官慧，她也是一直暗中追查当年的事。”关宏峰笑着点点头。
上官慧身材匀称，肉不藏骨，眉峰凌厉是个精明干练的角色，“哦？现在警方也注重形象了，重用靓仔了。”
关宏峰只是礼貌的微笑并不辩解，上官慧伸手一点，“我看了你的口供，对于每个案发现场都有一个水杯，你做描述的时候说他一定是身体有某方面的残疾，幼年遭受家暴，他怀恨他母亲不能保护他，将水杯放在受害者的后背上，不许她们打碎，然后言语行为羞辱她们，看她们在平衡后背上的水杯和他的残暴间权衡，凶手归案之后果然脑平衡中枢有问题，他的供述和你说的丝毫不差，这下我才真的信了你是个天才。”
廖靖恺欣慰的看了看关宏峰，关宏峰只是平和的微笑，上官慧请两人落座，三人细细的说起前情，也让关宏峰帮着重新梳理案情，关宏峰并未将自己的推演说出来，心里已经知道冉教授的计划绝不是从失踪前一两年开始，这印证的实情让关宏峰寒冷也让关宏峰心里平静。
手机里一直传来韩彬的讯息，抽空就会看一下，日子从未这样美好过。
韩彬一早赶赴巴厘岛，本来要推掉的应酬因为关宏峰回归变得心情到场，在飞机上打开手机看到封面，今天清晨拍到的关宏峰和朏朏两个洁净的睡颜，朏朏蜷着身体脑袋顶在他的颈窝儿，两个都毛茸茸的别提多可爱。
飞机落地，韩彬心里想着带关宏峰一起来度假也不错。这样的婚礼过来谋菲林的演艺圈的人士自然少不了，韩彬向来低调，但是这些人最机灵，明白什么样的人才是真的‘口袋深’，都过来讨好搭讪，又是喝酒又是合影，吻脸颊坐大腿，手挡着说悄悄话舌尖却舔耳廓...见得多了自然应对自如。期间拍了许多可爱的小玩意儿随手发给关宏峰，两个人你来我往，心里的快乐使两个人都越发的丰神俊逸。
应酬了一天傍晚时分到达香港，飞机停在睡莲的停机坪上，韩彬一边看手机一边向里走，关宏峰很长时间没回讯息了。韩彬不想关宏峰进重案组，只是他自己喜欢就只好由着他。香港揾食艰难，各个都要overtime，更何况重案组这样的部门，廖靖恺是个工作狂，韩彬已经觉出他的小关sir是个极具工作狂的潜质的家伙，也只能由着他。
坐在睡莲的私人办公室，阮知行、芬姨、堤叔、龙一都在，韩彬靠在椅子上给关宏峰打电话，电话关机了。
“阿猜去接小峰了？”
“说是自己回家。细仔不爱张扬。”堤叔回答。
韩彬打给廖靖恺，“靖恺，今天ot吗？Jamie不听电话。”
“没有，今天只是报道，他自己留下整理文件，说自己回家。咱们今天有案情推演会我一直在开会，有什么问题吗？”
“没事，打搅了。”韩彬放下电话，所有人大气不敢出，只觉得老板脸色不对，韩彬又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您好，我是韩彬，小峰的朋友。”
“哦！您好！是韩先生啊，您怎么打电话过来？峰儿和您在一起哪？”
“没有，他们要进行为期一周的保密接待工作，临行前给您打电话没有接通，托我向您解释。”
“啊，谢谢您啦，家里出了点儿事，我怕峰儿担心打电话告诉他，没想到他一直关机，我还瞎担心呢。”
“您怎么样？有没有事？”
“没事没事，有惊无险，现在都好啦。”
“这是我的电话，您有什么事请务必联系我，不然小峰会怪我的。”
“怎么会呢，峰儿早就和我说您是个大好人，多谢您一直照顾他，如果峰儿回来您不嫌弃请到家里来玩。”
“一定登门拜访。”韩彬放下电话，眉头越皱越紧。
阮知行试探的说，“关auntie没事吧？”
“嗯，没事，阿一，人都抓到了吗？”
“是，先生，要不要交给大陆公安？”
“先等一下，叫nebula过来，马上。”
正这么说着，韩彬的电话响了，里面的声音用了变声器。
“韩彬吗？”
“是我。”
“关宏峰在我们手里。”
“你们想怎么样？”
“1个亿。”
“我给。你们不要伤害他，其余的全部都好商量。不过现在我想知道他怎么样？”
韩彬密切的倾听着电话那边哪怕轻微的异动，听到关宏峰喘息的声音，“爱他明月好，憔悴也相关。”
“小峰，是我，等着我...”韩彬急切的说了一句，电话已然挂断了。
所有人都听出了端的，各个大惊失色，芬姨惊的调子都变了，“细仔？！”
“被绑架了。”
正说着阿猜闯进来，“先生，咱们的人一直没见少先生从大厦出来，我进去找遍了也没见到。”阿猜跟随韩彬多年，此番情景从未经过，“先生，弟仔他们办事一向谨慎，少先生应该是被从重案组的大厦里被带走的。”
韩彬阴冷的扫了所有人一眼，绑架案是所有案件里最难两全的，敢从重案组将人带走可见胆量够、有筹谋，小峰那一句‘爱他明月好，憔悴也相关’一定是有深意。
一个穿着谨严的白衬衫，规矩的像个港大的理工男的人进来，“先生，我刚才定位了您的电话，虽然对方的电话是移动IP，一样能定位，下次请先生将通话时长增加。”
“做得好nebula，把警局所有的camera都调出来，我跟你去你的城堡。”
“我去和‘义云天’的老大支会一声，香港地界的事应该他们都能有个照应。”阿猜快速禀告。
韩彬手指一撩，阿猜迅速离开。
“阿一。”
龙一俯身到韩彬跟前，韩彬在他耳边轻声了说了几句，龙一领命快步出去。
关宏峰醒过来的时候被捆的严严实实，眼睛蒙着一点光都不透，嘴里被塞着什么东西一直压住舌头向外顶了一下根本没有发出声音的可能，应该是一种橡胶制品禁锢在了头上以至于下颚合不拢，口水顺着嘴角流下去，因为失去视觉和说话的能力，耳朵就变的格外敏感，关宏峰告诫自己冷静，在香港要自己性命的，第一个就应该是冉教授或者锦年，只是这个方式不对，应该是当场毙命而不是将自己搁置，也许对自己的背叛教授有话要说，他让自己面对一个审判，这种时候反抗绝不是好办法，只能先静观其变。
关宏峰影影绰绰的听到有人嘀咕：没想到真有下雨。关宏峰恰好看了全港今日的雨量分布图，只有大屿山附近有雨。一动不动假装昏迷，听到有人进来，四个人的脚步声，听到有人说，“老大，接下来怎么做？”
回答的声音装了变声器，“不要伤害他，我们只要钱。”
是熟人但不是冉卫国或冉锦年。脚步出去，其中一个人说，“老大小心铃铛。”
铃铛？财神铃铛？这种东西一般挂在门上，如果能够碰到头，这个人的身高应该在180公分以上。
接下来的勒索电话是关宏峰始料未及的，当听到向韩彬勒索一个亿的时候，关宏峰差点儿涌出一口血来。在这里躺着所想的一切是与家人和韩彬的诀别，却从未想过能听到韩彬的声音，而就在一刹那，关宏峰将所有的交叉印证告诉给了韩彬。
这个夜晚对韩彬来说比一个世纪都长，强行让自己镇静下来，手没有力气，伤口一跳一跳的疼，甚至脑子里都没有方向感，韩彬知道这件事要速战速决，一旦关宏峰落到冉卫国手里，就算是生死一战也未见能保他的安全。
‘爱他明月好，憔悴也相关’这是小峰那晚上跟自己情动时说的话，在大屿山，相关连的除了自己还有钟伟伦。
“靖恺，今天重案组大厦有什么不同吗？”
“到底出了什么事？韩先生？”
“Jamie被绑架了。先不要声张。”
听到廖靖恺关门的声音，“今天Jamie发现大厦的监控器损坏的很不同，损坏处是一条进出入的路径，当时因为起点是茶餐厅我们都没在意。”
韩彬心有所动，打开手机看今天和关宏峰相互通信的信息，其中有张工作照，关宏峰拍了茶餐厅人员的名单，应该是他在查茶餐厅，上面写满了每个员工的背景资料，只是这件事还没做完，只做了一半。
“韩先生，你在哪儿，我们马上见面。”
“不必，我暂时能应付，有需要可能还要麻烦廖先生，对了如果明天小...Jamie还没回来，请你先帮他遮掩一下。”
怪不得nebula查不出问题，原来监控的camera出了问题。
一夜调取大屿山附近所有的监控视频，nebula起身接咖啡的时候觉得韩彬的鬓角一下有了霜雪闪烁，咖啡也不喝了，继续坐下破解更多的讯息，希望能有收获。
天亮了，一直等到中午还没有绑匪的电话，韩彬看上去很平静，靠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直到电话铃响起来。
“你没报警吧？”这次没有变声。
“一个亿我给的起，我只是个做生意的求财求平安，不会报警，报警对我没有好处，我要人你们要钱，破财消灾我认，如果以前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请高抬贵手让我一次，我保证你们平平安安的拿到这笔钱。只是我接到两个绑匪电话，我不能确定你们是不是一伙的。”
“你别耍花样。”
“不敢，钱我已经准备好了，全部都是现金。我要知道你们手里确实有人质。”
关宏峰再次被要求说话，可是嘴里塞着的这个东西让他的下颚完全麻痹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戴着面具的绑匪狠狠的给了关宏峰几下，关宏峰呻吟出声，韩彬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示弱的喊道，“我信你们了，别伤害他，一个亿就是为了保证他的安全，我不知道你们跟我玩什么花样，还是你们之间要黑吃黑，总之要拿到钱就要用人来换。你们约定地点。”韩彬看nebula，nebula做了个OK的手势。
绑匪挂了电话其中一个恶狠狠的说，“老大的电话还是接不通吗？”
“是啊，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可能要黑吃黑。”
“现在我们怎么办？”
“反正都做了，这些有钱人胆子小的狠，我们现在商量一下怎么交易。”
只是他们还太年轻，不知道对手是谁，在他们还在算计亿万富翁的美梦时就被人击晕，一共三个人，其中一个在西九龙重案组的茶餐厅做茶小弟。现在扣押关宏峰的房子就是他家在大屿山的村屋。
“小峰，我来了。”
关宏峰不会动，经过将近一天一夜的捆绑，浑身已经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只是看着韩彬艰难的说了声，“彬叔...”韩彬险些掉下眼泪来，慢慢的帮他活动四肢，“没事了，没有报警，没有伤亡，一切照旧。”
韩彬不能在关宏峰面前杀人更不想让关宏峰知道他杀人，在关宏峰的心里谁也没权利剥夺别人的生命，除非通过法律的宣判。现在韩彬愿意遵守关宏峰的法律，只是这些人会从此以另一种方式消失。
钟伟伦背着冉锦年绑架了关宏峰，他就是想让关宏峰知道：有钱人不过是玩玩而已，让关宏峰对韩彬心灰意冷。可当自己说出赎金时，韩彬一口就答应了，连想都没想，甚至不需要谈判。这让钟伟伦彻底被激怒，怎么会这样？有钱真的就可以为所欲为吗？就可以随便将别人踩在脚下？自己用力要的这一个亿就好像在嘲讽自己一般，在韩彬的眼里根本不屑一顾。
这种不平等的愤懑让钟伟伦跑去酒吧买醉，打算喝完酒就好好计划一下跟韩彬索要赎金的事，之后既拿钱又留下关宏峰，击垮一个人的法子有的是，钟伟伦不相信关宏峰是铁打的，只要磨碎了他的希望，他就会慢慢的接受现实。
龙一领命寻找钟伟伦，nebula很快就给了他线索，龙一很快就找到了钟伟伦，钟伟伦是个强者不假，只是江湖对他来说水太深，他还完全没有摸清。
阿猜很快就和‘义云天’的老大接洽完毕，有‘义云天’的人透露出去有人绑架了警察实习生，这种黑道的私传消息最快。这让冉卫国和冉锦年勃然大怒，本来他们已经派人阴潜到关宏峰母亲的小区制造煤气爆炸事故，这样关宏峰就自顾不暇，只要他一回大陆，一切就都好办了，没想到两边都没有消息。正踌躇的时候，听到这个内幕，冉卫国和冉锦年何等聪明，马上就想到是钟伟伦，怪不得联系不上他，自然这个衰仔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留不得了。
钟伟伦醒过来的时候躺在医院里，他的上司还有同事坐在身边，“Warren，好棒哦，你这次要立功喽，一个人弄到两个。”
钟伟伦只觉得在酒吧乱七八糟的环境，自己愤怒到不能自抑，拼命灌自己酒，之后就都不记得了。有人要杀自己？自己正当防卫杀死两个？两个人都是涉及毒品的凶犯？钟伟伦有口难言，只觉得头痛难忍，根据医生的报告，自己头部受到重击导致脑震荡，身上还有一处子弹的擦伤，这是做梦吗？忽然想起关宏峰的事，只觉得心里着了火，却只能吃惊的看着同事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钟伟伦要自己冷静下来。
龙一淡定的从病室的门口走过，嘴角一抹冷笑，做一个凶案现场也不那么容易，多亏先生指点，现在就让这帮蠢材去玩这个‘魔方’吧。
钟伟伦的上司安慰他说虽然要走一个刑辩程序，但是所有现场证据都倾向这边，胜诉是没有问题的，钟伟伦是属于合法自卫。而钟伟伦会受到嘉奖，与冉卫国、贝安相关的‘萨尔温毒品案’重新获得了启动的契机。
韩彬和关宏峰坐在自家车上，看着视频里西九龙重案组发言人向媒体介绍‘落马洲重案’的新转机，偶然略过钟伟伦的镜头，韩彬看了关宏峰一眼，关宏峰安静的握住韩彬的手，两人十指相扣一句话也没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