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公子

     二  教堂的审判（63）  

        关宏峰收线，觉得喘不过气来，觉得周围一团大雾，你知道这大雾里埋藏着凶险可是不知道到底在哪儿是谁以及最终的结局，一个个阴沉狰狞的面孔在这大雾偶尔透出的光亮里闪现，你想看却看不清楚。关宏峰能够对案件剖断如流，却不能对人心析辨从容，关宏峰不擅长与人相处更不擅长参透人与人之间的那些机锋，可是现在关宏峰知道，人心的局才是世上最艰险难防的局，杀人于无形。这些动机更是让人所不耻——金钱、利益、自私、嫉妒...行此事者倘若如电影的人物图谱一眼看穿也就罢了，偏偏其中很多人貌似忠良，滴水不漏，忝居高位却簠簋不饰，杀人害命于无形，偏偏你又不能伤其根本，他们早就编制了一张密集的人情网，牵一发而动全身。以雷霆之势出击之下也只是让对方措手不及多抛出一些人来替罪而已，关宏峰有时候觉得迷茫而无助又无人可以求救，一旦所求之人力之不及恐害其身，自己大概只能去害无辜的关宏宇，玲玲、宏宇都是自己至亲之人，都为自己所害，即便如此关宏峰仍旧希望天道昭彰、善恶有报。从2.13那天起关宏峰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

       现在呢，更多的人参与到案子里来，他们各个身怀绝技、出手不凡，韩彬、师哥、严良...尤其是韩彬，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他的心思缜密到关宏峰觉得自己无处遁形的地步，这次的行动在自己之前他们就策动了顾释，让顾释出手避免了自己这边出手将来会留下的纰漏，其良苦用心何以为报？严良也是，同样猜中自己的方法，他将蒋瞳的线索都带走，关宏峰知道他要做什么。

       关宏峰闭目想着这些事情，手机轻震是关宏宇：哥，出来一趟。关宏峰咬牙切齿的拧了拧眉头，这个小子。

       和关宏宇一起站在监控视频涉及不到的地方的是高亚楠。关宏峰脸沉的就差当场把关宏宇正法了，当然严良也跑不了，碍着高亚楠的面子只能宁耐，亚楠则把目光在兄弟俩脸上逡了几逡，“关队你要是想打他不用担心我。”

       关宏峰看了一眼亚楠，这句话倒是给关宏峰消了消气，说话仍旧咬牙切齿的，“你这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毛病还真是根深蒂固，这是什么地方？啊？”

       “我天天来我...”关宏宇犟了句嘴就憋了回去躲在亚楠身后，冲他哥挤眉弄眼的要求留点儿面子。倒是亚楠淡定的抱着肩膀说，“宏宇也是太担心你的安危，他现在很有危机意识。”关宏宇猛点头应承。

       “什么事儿？快说。”

       “我和严良查到孩子们在“小鹿福利院”，严良那儿人手不够，让这边赶紧行动。”

       关宏峰过去就给了关宏宇一脚，“谁让你跟严良一块儿的？”

       “欸？欸？”关宏宇小声的抗议，“刑警队打人是吧？高亚楠你管不管？”

       高亚楠也没见过关宏峰打人，关键是长丰队所有的人都怕关宏峰当然也包括自己。

       关宏峰自觉失态，勉强忍下，“严良怎么不和周巡汇报？”

       “他的电话被监听了。”

       “什么时候的事？

       “就昨天，他一直让人盯着所有盯着他的人，包括他的电话，发现他的电话被监听了。”

       “借口。”关宏峰嫌弃的瞥了一眼关宏宇，“你给我小心点儿，如果被周巡盯上，你知道什么后果，他这个人脑子一根筋，咬上不撒嘴。”

      高亚楠认可的点点头，“关队要小心。”关宏峰和关宏宇一同看着高亚楠。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高亚楠挑了挑眉毛。

       关宏峰瞥了关宏宇一眼，关宏宇举手投降，三窜两蹦的就消失在了夜色里。关宏峰和高亚楠一起出现在支队监控器监控的地方，从容的回到各自的办公室。

       关宏峰知道周巡马上就到了。所以看着门的方向。果然车辆停刹的声音相继传来，众人上楼的声音打破了黎明前的沉寂。周巡带着人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两个人一见，很多事就心知肚明。周巡看着灯光下格外憔悴的关宏峰，两颊都凹陷了下去，显得脸上的刀疤格外的凌厉；周巡呢，头发上都是土，脸上剐蹭的痕迹也灰扑扑的，身上的血迹凝滞了，干巴巴的皱起来。可谁又会关心这些呢？

       高亚楠过来给周巡处理伤口，周巡龇牙咧嘴的抽着烟，抬头看了一眼关宏峰，正巧关宏峰也看着他的伤势，不由得笑了，“没事儿。”周巡坐到关宏峰边儿上，点上烟吸了一口，烟气在灯光下特备具象。

       “大家辛苦了，接着行动，小鹿福利院，解救那里的孩子。”

       周巡掐了烟，“枪都别入库，走。”说着拿起手机，“喂，老常，啊，我呀，你们先别归队啊，跟我们再走一趟吧，还有活儿。麻利儿的吧，你们没回去就不算任务结束啊，是不是？灵活掌握不是？我还能让你跟我劫道儿去怎么着。赶紧的！”说完了，周巡刚想拦着关宏峰，关宏峰已经走出去了。

        所有人的人都阴沉的一言不发，所有的人心里都憋着一口气，这口气无处发泄，周巡知道，周巡比谁都气。从后视镜里看武警的车在后面跟着。

       天光露白，这种露白的时刻不但不会让人感到清新反而让人觉得一种焦躁的困倦，赶到小鹿福利院所在的位置，天已大亮。能听到学校里传来的《运动员进行曲》。

       小鹿福利院并不起眼儿，所有的福利院都不起眼，除非是志愿者、爱心人士或者专管部门平时少有人至。福利院和一所技校挨着。不远处是国道，与国道成交叉的有一条县级小康路。这里树林掩映利弊都有。周巡和关宏峰以及武警的领队迅速分析了地形布控完毕。

       关宏峰低头仔细看通往福利院的车辙印儿，抬头想了想，“周巡，把你的车警灯都摘了，咱们装成是玩户外越野的。”周巡略加思索就明白了，和武警的领队确定了下一步的行动口令，装好了微型对讲装置。关宏峰收拾停当，坐在了驾驶位，周巡又点了三个人，“走。”

       车子直接开进了福利院的大院儿。如关宏峰所料，福利院的人对越野车的到来不算敏感，但是周巡和关宏峰能感觉出他们的警觉，他们正在做转移工作，大门四开，人员都在向院子集中。

       周巡和关宏峰相互看了一眼——来的正是时候。关宏峰冲周巡使了个眼色，周巡叼着烟，对着后座上的三个人一摆头，四个人下车。

      周巡一身血丝呼啦的打扮，在朝阳的映照下显得诡谲而凶悍，一边下车一变掸了掸脑袋上的尘土，嘴里骂骂咧咧的。

       “怎么又来了？不是说好了吗？”其中一个人对周巡他们说，发现不认识又改口，“谁呀你们？”

       “我谁？你大爷！嚎什么丧！生怕别人不知道啊？等着挨枪子儿哪？！”

       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周巡和3名刑警不由分说的往里走，关宏峰坐在车上静观其变，低声在步话机里说：现场目前5人，一辆校车...校车上有几名学生模样的人，看来是用来转移孩子们的。

       周巡一边强势的和现场的人交涉一边观察地形：人我们负责。你们撤吧。这句话是让外面的人向前推进。

      里头的人不明所以，“不是说让校车分散吗？”

       “一时一变，你没看我就他妈差点儿折这帮警察手里？”周巡劈头盖脸的骂，“都给我滚出来！”

       这个时候有人推着上下分层的婴儿车出来，周巡一行心里一紧面上却泰然自若，周巡扭头瞅了瞅身后的仨人，“赶紧接手，他们的这帮孙子怎么还没到？”这句话是让外面布控的推进到福利院周边准备行动。

       “堵车了吧？”随行的一个人淡定的回答，“老大，赶紧的吧，别他妈出啥事儿。”

       说话间，又有两个女人领着7个两三岁的孩子走出来。周巡骂道，“操，这是什么活儿，大的小的的。”紧接着对尚不明就里的犯罪分子吼了一声儿，“干嘛哪？赶紧的！这他妈够数儿吗？”

       “你们到底是谁？”

       “这就让你认识认识！”周巡一个手刀就把这人劈翻在地，身后的仨人也早就各自锁定了关键性目标，将推着婴儿车的两个人迅速制服，之后枪就指住了领着孩子的女人，“别动！”另一个将带着大孩子的两个女人制服。

       令人惊奇的是所有的孩子都自觉的跑到刑警的身后，没有一个哭闹的。这个场面让周巡及三名刑警的心里暖了一下疼了一下。

       与此同时，外面的武装特警迅速控制了福利院，关宏峰将车横到了福利院的门口。让特警在此形成狙击位。

       千钧一发到控制场面只用了短短的几分钟。

       一共13个被拐的孩子，襁褓中的8名，2至3岁之间的5名。加上福利院用作掩护的收养的孤儿11名。

       周巡手里拿着一本儿台账走到关宏峰跟前，将本子递给关宏峰，“他们是想用校车和从技校里雇佣的学生转运这些孩子啊，志愿者和孩子一起不会引起怀疑。”

       关宏峰低头看着台账，忽然抬起头来说，“少一个孩子。”周巡吃了一惊扯过院长，“孩子哪？”

       那人早就吓懵了，“不知道，前天接走了一个，去哪儿了不知道。”

       “谁接走的？”

       “我也不认识，我只管收钱。”

       周巡一脚就把人给踹出去五步开外，紧接着过去踩住胸口，“不想个将功赎罪啊？非得等着挨枪子儿啊？”

      被踹的这个差点儿就一口气闭过去，半天才摇头回答，“真不知道，真不...”说着人就晕了过去。

       关宏峰过来拉住周巡，“你突审所有嫌疑人，让亚楠赶紧过来，这些小孩子被用药了。剩下的人地毯式搜查现场。哦，对了，给董涵打电话，让她过来报道。”周巡马上布置任务去了，关宏峰带着人搜现场。

       正这个时候听见警察鸣笛的声音，周巡和关宏峰都愣住了，周巡一甩袖子把外衣脱下来摔在地上，大步流星的向院门冲过去，“我操！今天我他妈就是脱了这身衣服也到底看看能把我逼到什么程度？”

       另一群刑警持枪冲进了院子，周巡大骂道，“怎么着？你周大爷在这儿呢？我看还怎么着？”

       “周巡！是我！”说话的人是龙北风。

       “北风？！”

       “巡哪！真他妈过瘾！”龙北风连胡子都闪着金光，大黑眼圈也镀了金光，一双眸子血丝密布却闪亮惊人，看见关宏峰，“宏峰！”

       关宏峰点头，“这儿是个藏毒点？”

       “对！”龙北风回答，“你们怎么在这儿？”

       “解救了一批孩子。”关宏峰回答，“所有的人都落网了吗？”

       “基本上吧，四个点儿，这里应该还有35公斤的‘砖’。”

       “那咱们各干各的。”

        自己人的到来毕竟暖心，关宏峰拿着周巡的外套给他穿上。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这个现场不仅是津港刑侦历史上值得书写，大概在全国的刑侦科目上都应该占有一席之地。

       董涵在现场做了详细的报道：津港市刑警破获津港历史上最大的一起以福利院为掩护的儿童贩卖案件，其中被拐孩子15名，现场解救14名，有一名2岁幼童被转移，目前警方正在追查去向，并且通过对涉案人的进一步审理，将继续追查以往的案件，对所有被拐卖儿童进行解救。这是一起组织严密、涉案人员众多、性质恶劣的儿童贩卖案件，更令人震惊的是，津港市缉毒大队根据缜密侦查在该现场同时破获本事近年来最大的毒品案，根据现场起获的毒品就达到35公斤之多。这些涉案人以慈善和儿童为掩护，进行丧心病狂的邪恶交易，其犯罪手法之隐蔽，犯罪行为之奇特令人瞠目结舌，最终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通过我市刑侦人员锲而不舍的努力终将犯罪分子一网打尽，在此奉劝所有企图铤而走险的人，犯罪永远是一条不归路，迎接你的永远是法律的正义和威严。